在中山一所乡村学校,看见教育的另一种可能

[探索] 时间:2024-04-25 03:41:34 来源:蓝影头条 作者:百科 点击:78次

  3年前的中山种一个早晨,全校大会上,所乡桂南学校的村学校长石磊宣读了一封投诉信。

  信件大意是见教,学生因副科被占课感到不满,中山种指出“副科老师要自信一些,所乡不能别人把副课当不重要的村学课,你们也这么想,见教你们要为自己主张”。中山种这封信是所乡由一位二年级的学生和一位四年级的学生合写的。

  过去,村学他们从来没有被占课,见教这次事件是中山种他们不可容忍的。

  课程没有被抢占,所乡而是村学被“借”走了,石磊在大会上澄清了这一事实。开足每一门副科,不允许抢占副科课程,不实行“两张课表”,这是石磊在8年前定下的规矩。“该给孩子们的,都应该给他们”。保障学生受教育的丰富性、探索不囿于现有范式的教育方式,这是石磊一直以来都在摸索的方向。

  为了做好这件事,他敞开校门,迎进了一个又一个有实验性想法的“同行者”,有投诉事件“始作俑者”的父亲——一名教育空间及品牌设计师,耕耘美术教育多年的艺术家,为孩子们俯身到乡村教学的琵琶国手,致力探索“自主学习”的“改革型”校长,带孩子辗转迁至桂南学校的家长……

  在中山市五桂山街道桂南村,这所九年一贯制民办学校,逐渐成为了他们的培养皿,他们加入种种试剂,以待教育的“另一种可能性”诞生。

美术,是桂南学校这场实验的起点(邓宝盈/摄)

美术,是桂南学校这场实验的起点(邓宝盈/摄)

  01

  另一种美术课

  桂南学校二年级2班的综合材料美术课是这样进行的。

  在综合材料工作室,美术老师吴彩欣在电子屏上展示了十多张名家名作里的花纹纹样,待学生鉴赏完毕,她拿出一张牛奶箱裁成的纸皮,剪出鱼的形状,在“鱼”的身上剪出一道道卡槽,再拿来彩色的毛线缠绕到“鱼身”上,一个综合材料作品的雏形就这么完成了。

吴彩欣在综合材料工作室里给学生上课(邓宝盈/摄)

吴彩欣在综合材料工作室里给学生上课(邓宝盈/摄)

  短暂的讲解后,学生们开始有序自取材料进行创作。

  他们熟练地用剪刀裁纸、剪线,用彩色毛线勾勒出“鱼身”的基础纹路,用热熔枪固定毛线,用马克笔给“鱼儿”们添上花纹。一番操作之后,一条条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鱼儿”就在教室里游动起来。

  学生们做得入神,有陌生人经过,他们不会从眼下的创作中分出一丝目光来去看。桂南学校的美术课一堂90分钟,含10分钟的课间休息,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学生选择休息。

  课上,他们积极提问、求助,一堂课里,数十声“老师”的呼唤在教室里头此起彼伏。“老师,我的线不够长怎么办?”“老师,做完了我还可以再做一个吗?”“老师,我能用两种颜色的线来做吗?”……呼唤被抛到空中,老师像个杂技演员般,灵敏迅疾地一个个接住、响应。

  综合材料工作室也是桂南学校的美术馆,工作室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悬挂着彩色的形似捕梦网的编织品,和一串串方块状的纸板,纸板上是由彩色笔的涂画和布料、毛线等元素组合而成的图案。左侧的墙上悬挂着长条的布料和彩色毛线圈轴,右侧竹制隔断墙上的细丝线架轴上,成排成列地挂着彩色的宝塔细线。这些都是孩子们的课堂作品和创作材料。

在桂南学校的美术课上,从取用材料到创作,再到整理工具和打扫教室,都是由学生自主完成的 (邓宝盈/摄)

在桂南学校的美术课上,从取用材料到创作,再到整理工具和打扫教室,都是由学生自主完成的(邓宝盈/摄)

  创作结束后,老师把学生的作品放到长桌的中心,让学生沿桌子围成圆圈,开始逐一夸赞。“林建伟(音)画得很好,他是用水彩笔画了一些线条,颜色很丰富,画得非常认真,值得表扬”;“这个同学也值得表扬,整个过程他都是很认真的,而且不会浪费材料”……

  对学生“不节制”“无休止”的赞美,是桂南基础美术教育方法论的要求。

  郑重其事的夸赞之后,美术课进入最后一道程序——打扫教室。学生完成创作后,需要自行打扫教室,擦桌椅、扫地、拖地,直至教室恢复整洁。

  “照顾环境”,是桂南学校美术课的一项行为规范,在“照顾环境”理念的影响下,学生形成了一系列的自律行为——自行取用和收纳需要的材料和工具,自行收集并丢弃产生的废料和垃圾。

  创作完成之后,让孩子“被看见”,也是桂南基础美术教育方法论的重要内容,主要通过对学生作品的展览实现。

  访客来到桂南学校,还没走进校门,就会看见校道旁一堵一米多高、十多米长的红砖墙,墙的顶部和空隙处,摆放了三四十个泥塑作品,有人形的、动物形的、器皿状的,也有形状难辨的。红砖墙的对面是学校的围墙,一道砌进水泥墙里的玻璃墙上,同样整齐摆放了五六十个泥塑作品。

  走进学校,消防箱上、走廊上、楼梯旁、光影斑驳的树下,各个角落都可看见作品展览。

门外、门内的两道墙(邓宝盈/摄)

门外、门内的两道墙(邓宝盈/摄)

  这些作品,是孩子们在四个工作室里的创作成果——除了综合材料工作室,还有民间工艺、民间美术和综合绘画工作室。综合绘画工作室门外的介绍板上写着,“任何笔直接画都是对的”,“老师没有示范,(学生)不许和同学画的一样”,“一切着色,都让学生尝试,甚至‘破坏性’动作,都被允许”。

  “我以前的课表上是没有美术课的,我甚至不知道还有美术课这个东西。”4年前,从家乡湖南常德转入桂南学校三年级的刘思雨,在这里上了她的第一堂美术课。

  这所地处五桂山南侧山脚的乡村学校,1200多个学生,几乎全是跟刘思雨一样的随迁子女,他们的父母基本都是桂南村和周边地区工厂的工人,或是开小商铺的个体户,部分从事其他类型的工作。

  桂南村内有一个工业园,生产玩具、电瓶车、高尔夫球等,规上企业有7家。村子紧邻的三乡镇,更是工业企业林立,吸引了大批的外来人口到这里居住。桂南村的常住人口里,超过三分之二是外来人口,像刘思雨这样的随迁子女不少。桂南学校学费平均不到4000元一学期,收费在中山民办学校中倒数,也没有诸多的入学门槛,是这些收入水平不高的外来家庭的理想选择。

  入学前,刘思雨跟随母亲到学校参观。“一进去,老师就带我们去看美术馆和美术教室,看完我都震惊了。美术馆里有一个特别好看的装饰,是很多线环一环扣一环编织成的长圆圈,老师说这些是学生们一起做出来的。我当时就想象着,自己也能做个这样好看的东西出来。”

  经过几年学习,刘思雨已经掌握美术教室里的材料和工具,“纸张就有牛皮纸、特种纸、卡纸,还有很多”。

  学生们享受的这一切,不是凭空降临到桂南学校的。对这样一所乡村学校而言,打造出自己的基础美术教育方法论,并非易事。推动这一切发生的关键角色,是桂南学校的“铁三角”——校长兼校董石磊,教育空间及品牌设计师张耀仁,以及策展人、大漆艺术家关勇。

随处可见的学生作品,彰显着孩子的创造力是这里最耀眼的主角(邓宝盈/摄)

随处可见的学生作品,彰显着孩子的创造力是这里最耀眼的主角(邓宝盈/摄)

  02

  第一片试验田的开垦

  九月下旬一个夜晚,音乐雅集的前夕,学校美术馆旁小广场上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毕。结束工作后,石张关三人提了三把塑料凳,倒上三杯白酒,原地开始了夜聊。

  关勇今年45岁,从19岁站上讲台开始,就一直在做少儿美术教育。他的性子,既锐、也钝。只要跟美术教育相关的事情,他极其严苛,“一节课必须给学生看够15到20张图,做不到就等于是出了教学事故,这个老师你就得给我走人。”

  但在生活上,他又没有太多讲究,喝的是朋友送的茶和十几块一瓶的酒,室外工作的时候,一条毛巾往脖子上一搭,身子一蹲,就开始思索起来。每天骑着自行车,车头一把风车和车轮一起慢慢悠悠地转着,人就到了学校。

  张耀仁年过半百,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慢慢悠悠,又总是一语中的。他说起话时,周遭的人就不自觉地,把自己嘴里的话拦下来,让他的话先行。

  石磊,桂南学校的校长兼校董,一副憨厚模样,全无架子。四十岁的人,背一个双肩包走在路上,从背后看着,就像个大学生。“让自己成为世界里的一点美好”,这是他给桂南学校定下的校训。

(左起)石磊、张耀仁、关勇(受访者供图)

(左起)石磊、张耀仁、关勇(受访者供图)

  三人间的合作,张耀仁是关键的牵线人。

  大约8年前,桂南村以其宜居的环境,引来了几波新村民,有海归、侨胞、艺术家、自由职业者,他们来开生活农场、自然教育学堂、书屋、咖啡馆,或只是生活在这里。张耀仁是第二波进来的,居家迁移。

  在珠海生活多年的他,想远离城市环境,到能亲近自然的地方生活,也希望孩子能在自然的环境中生长。他的二儿子刚从桂南学校初中部毕业,三女儿正在桂南学校读五年级,那封在校长大会上被宣读的投诉信,就是她和同学合作写出的。

  移居到桂南村3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张耀仁结识了石磊,聊了2个小时后,两人决定,给桂南学校的美术课堂来一场改革。当时关勇仍在珠海生活,在张耀仁的引荐下,和石磊谈了6个小时后,也被拉进了这个计划。

  5年前的这次相识,让美术成为了桂南学校教育实验的第一片试验田。

  5月相识,6月就开始建儿童美术馆和培训教师,关勇每天五点起床,从珠海开车到桂南给老师上课。他们从零开始,做完一周的教学计划就上一周的课,一周一周地上,一年之后,桂南学校的美术课程体系才定下来。

  长期摸索之下,“桂南基础美术教育方法论”逐渐成型——将每周两节的美术课合并成一节90分钟的大课;实行工作坊制,将国家教材的内容打碎重组后,分别放进4个工作室中进行教学,学生在同一个工作坊连上4周课后进入下一个工作坊;定下“两条红线”,课上老师不得示范、不得修改学生作品……

  这套方法论逐渐细化、趋于成熟,成为可供参考和复制的一套做法。“它就是美术基础教育的产品说明书”,关勇自信地比喻道。

如今桂南学校的学生们所享受的课堂,是石张关三人在5年前创下的(邓宝盈/摄)

如今桂南学校的学生们所享受的课堂,是石张关三人在5年前创下的(邓宝盈/摄)

  张耀仁和关勇在桂南学校是“义务劳动”,不赚取分毫,所做的除了课程体系打造和师资培养,还有整体校园环境甚至学校标识的改造,以及校美术馆的筹建。为此,石磊前后投入了600万元,自掏腰包。“不过如果只是改变课程的话是花不了这么多钱的,老师建的图库里的图片是免费的,材料也都可以就地取材。”

  吴彩欣是恰好在这场美术实验来临之时,被招聘进桂南学校的,现在是学校的专任美术老师,主要负责综合材料工作室的课程。

  2018年夏天,刚结束在江门开平一所乡村小学的支教工作,她就来到了桂南小学。“来到这个学校我就发现,这边的孩子更加自信、大方,表达更加积极流畅。而且同学之前很友爱互助。”

  国内的乡村学校,专任美术老师并不多见,美术老师多由主科老师兼任。而在桂南,专任美术老师有6位,虽然没有一位学美术教育出身,但经过关勇的特训,都能胜任任意一个工作室的课程教学。

  “刚来的时候我都是懵的,因为他们做的东西和一般的学校不太一样。”美术组组建的第一年,加班是常态,但吴彩欣觉得,那是她成长最快的一年。“累是真的累,但也学到了很多,那段时间感觉脑子里全是新东西。”

在桂南学校的美术课堂上,每一个孩子都十分专注 (邓宝盈/摄)

在桂南学校的美术课堂上,每一个孩子都十分专注(邓宝盈/摄)

  和在一般学校里被边缘化的窘境不一样,在这里,美术老师是学校教学的重要角色,每当访客来临,最先被领进的,就是学校的美术教室。为了上好美术课,这里的美术老师不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备课,建立美术鉴赏图库、做教案、准备材料,还要写对学生的课程观察日记,辅助学生作品展览的布展。为了补偿他们的付出,改革后,桂南学校给美术老师的薪资提升了3000-4000元。

  但熬不住累、不理解为何要为上一堂美术课这么累,还是让一些人离开了。最开始和吴彩欣一起参加培训的美术老师有8位,学生缩招后,美术老师减为现在的6位,其中仅有3人是原来的班子的。如今资历较浅的老师,已经是第4-5轮招进来的。

  “教育是理想的事业,没有理想,你就不要谈教育了。”在张耀仁看来,这些老师选择离开,是因为缺乏理想。

  虽然身居二线城市的乡村,但他们有一个面向全国的理想。“我们想影响全中国的美术基础教育”,石磊说。“不过很多人可能不会信”,他又苦笑道。

  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他们打造了面向全国乡村美术老师的“千人种子计划”,免费提供美术教师培训,目的是“让他们看到教育的另一种可能性”。

  两期培训,110个老师,来自全国各地,北到黑龙江,南到澳门,西到新疆,东到上海。很多人带着猎奇之心而来,却被桂南基础美术教育方法论所震撼,“原来美术课是可以这样子上的”。一位来自意大利米兰布雷拉美术学院的老师,听闻了这个计划后,也参加了培训。“我知道国外有人做这样的尝试,不知道原来国内也还有人在做。”

  如今,美术成为桂南教育实验中最显性的一项尝试,也是目前来说最成功的尝试。但在石张关三人看来,美术只是育人的载体,美术做出成效之后,他们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

村道旁、小溪岸边的古树下,学生的美术作品走出了校门,出现在村内各个不经意的角落(邓宝盈/摄)

村道旁、小溪岸边的古树下,学生的美术作品走出了校门,出现在村内各个不经意的角落(邓宝盈/摄)

  03

  教育的另一种可能

  看见桂南美术课堂的那一刻,赵宇婷决定,她也要在这里打造自己的音乐课程体系。

  赵宇婷,原中国东方歌舞团琵琶演奏家,曾赴俄、日、美、法等国演出,在联合国成立60周年音乐会上担任琵琶独奏。半年前,她受张耀仁邀请到桂南学校参观,自此,这位演奏家决定,从掌声和鲜花中退下,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香港,来到这里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她的两个孩子也跟随着来到桂南学校念书。

  音乐教室里,孩子们的额上都沁着细密的汗珠,赵宇婷手中的中国鼓鼓槌有力地锤在鼓面上,眼神在每个孩子的脸庞之间流转,神情严肃。“声音不够大”,她提醒道。这是为“大地歌者”音乐雅集进行的最后一次排练。

  “我一直想去传播中国民族器乐文化,但一直在‘上层’传播的话,这种力量反而是很小的。这个事情一定要落在孩子身上,做好孩子的音乐基础教育,比在舞台上面演出更有意义。”赵宇婷说。

  借鉴美术课程体系的打造方式,她为桂南的学生定制了一套音乐课程体系,带孩子们学习乐理、感受节奏、在课上跳舞唱歌。“把课堂的自由还给孩子”,这是她希望能做到的。

赵宇婷带着学生们进行雅集前最后一次排练(邓宝盈/摄)

赵宇婷带着学生们进行雅集前最后一次排练(邓宝盈/摄)

  美术、音乐、体育等这些副科对于教育实验者来说,是最理想的试验田——人们的教育焦虑更多倾倒在孩子的主科上,这驱使他们往里面加入了过多化肥,加剧了这片土壤的盐碱化。

  但任何一所学校都无法回避主科教育的问题,无论是为了培养孩子成长所需的最基本的知识、能力、情感和价值观,还是为孩子的升学和就业做预备,主科都是不可或缺的。

  在探索主科教育的过程中,桂南学校遭遇过一次挫折。

  去年,桂南学校三年级的语文课上,老师把孩子们带出教室,在校园里面寻找写作素材。“写叶子就找叶子,写花就找花,写石头就去摸石头。”一个学期后,石磊把这次尝试叫停,“影响到孩子的成绩了”,毕竟同样的时间,学生用来多刷几道题的话,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但我们是很认这个东西的,它对孩子的表达是有好处的,孩子们也很喜欢。”他有些不甘。

  语文课堂上的尝试被迫搁浅,但一个让语文教育渗入校园生活的尝试,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桂南学校每天的生活都是从一场特殊的晨跑开始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一到六年级的孩子们排成整齐的队伍,齐声念着古诗,在操场上纵横排列的树木间穿行。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3年。

  将古诗背诵放到跑操里,这是石磊的主意。

  “古诗和跑操都是有节奏的,孩子的步伐永远都在诗的节奏上。”跑操时念的古诗全与生活有关,以地区、天气、季节等进行划分。“孩子去旅游的时候,就能想起来地理相关的诗。看到泰山,他们不会只知道说‘哇好高’,而会说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石磊仍有一个心结。桂南学校的普通高中升学率仅有30%-40%,而2023年中山市普高录取率超过50%。他需要拿出实际成绩,证明桂南学校所做的尝试与孩子的应试能力之间,并非对立的。

桂南学校的副科教育丰富多样,但主科教育仍是它无法回避的部分(邓宝盈/摄)

桂南学校的副科教育丰富多样,但主科教育仍是它无法回避的部分(邓宝盈/摄)

  为此,今年4月,他引进了几位主攻提升成绩的校长,对全校教育方式进行改革,其中一位是中山市火炬开发区第一中学原校长胡筱鸿,这位探索自主学习的教研专家,曾带领开发区一中的成绩从倒数“逆袭”到前列。

  “这是一个真正做教育的地方。”和张耀仁、关勇、赵宇婷一样,又是一拍即合,胡筱鸿放弃了两个百万年薪的邀约,来到桂南学校,开始了她最擅长的自主学习改革。

  这场改革不是从课程开始的,而是从一个垃圾桶开始。

  胡筱鸿撤掉了所有教室里的垃圾桶,希望学生从垃圾的收集处理开始,培养自主意识。在桂南学校的校园里,垃圾是几乎见不到的,学生会自觉收集好个人垃圾,待下课后扔到学校统一的垃圾站。“现在学校反而比以前更干净了,垃圾桶不在教室里面,也不会那么臭了。”初中部一名学生说。

没有垃圾桶的教室里,整洁依然是常态(邓宝盈/摄)

没有垃圾桶的教室里,整洁依然是常态(邓宝盈/摄)

  当然,胡筱鸿也在推动她最拿手的自主学习方法落地,从初中部开始。

  一方面是课程教学时间的缩减。桂南学校初中部的课堂上,理科课堂老师只讲15分钟课,文科老师讲20分钟,剩余时间交给学生自由交流。最开始推行的时候,老师们摸不着头脑,找胡筱鸿要教案模板,被她拒绝了,“你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

  另一方面是晚自习作业的差异化布置。不同学业能力的学生,每天拿到的作业是不一样的,难易程度因学业能力而异。“这样,不同能力的学生就能得到差异化的培养,成绩好的同学晚上做了更难的题,能力有了更大的提升,那第二天课上他能教给其他学生的东西就更多。”

  “我以为这边的师资和生源更弱,改革的推行会更慢,但现在变化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胡筱鸿有信心,桂南学校的成绩能被带起来。

  同道者同行,这是石张关三人很喜欢说的一句话。

  以共同的教育观念为原点,以美术为起点,他们吸引了包括胡筱鸿在内的、越来越多的同道者。“就像是在煮一锅石头汤,最开始就是几块普通的石头,后来加了越来越多的东西进去,汤就有了味道。我们就是下料的人。”张耀仁比喻道。

自主学习,是目前桂南学校主推的新的学习方式(邓宝盈/摄)

自主学习,是目前桂南学校主推的新的学习方式(邓宝盈/摄)

  04

  熬好一锅石头汤

  “一个好消息,广东省长江公益基金会那边说,要为我们的‘千人种子计划’提供全程的资金支持。”桂南学校的音乐雅集还在进行最后的筹备,关勇在美术办公室里收到了这个消息,立马分享给旁人,声音又高又亮。

  “千人种子计划”已经完成的两期培训,是由另一个基金会提供资金支持的,两期结束后,关勇等人一直在寻求新的赞助方。

  “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绝无仅有的”,广东省长江公益基金会秘书长贺彩霞这样评价道。距离雅集开始还有几个小时,她已经来到校长办公室,和石张关他们讨论未来的计划。

  “我们长期在做乡村美育,其他一些公益机构也在做,但大家都没有找到一条切实有效的道路,去连通乡村和专业艺术,但是他们做到了。”贺彩霞说。

  她希望将“千人种子计划”的“育种”成功率提起来。据张耀仁介绍,前面两期培训,110名老师,只有7-8人仍在活跃。有人想把培训里学到的东西搬回去,后来却不了了之,有的人看完热闹就散了。

  教师培训、复训、表彰,不同省份地区中心的落地,儿童美术展览的开展,困难家庭孩子的跟踪资助……贺彩霞希望通过一系列的做法,让“千人种子计划”能够真正落地生根。

  白日退场,雅集在夜幕下开始。在星星点点的马灯间,人们一一落座。

家长们静待着孩子上场(邓宝盈/摄)

家长们静待着孩子上场(邓宝盈/摄)

  坐在前排正中的,是五桂山街道办事处主任张乔楚和桂南村驻村第一书记黄伟顿,他们也是桂南学校这锅“石头汤”的下料人。

  去年12月,张耀仁和关勇筹办了一场乡村儿童艺术双年展,40所广东乡村学校,2万件学生作品,没有筛选机制,征集到的作品全部被放到了桂南学校、香樟公园和旗迹美术中心的5个展馆内展览,展期长达63天。在张乔楚的争取下,街道提供了60万元的财政资金支持,黄伟顿也帮他们拉来了一批企业做赞助。

  有下料的人,也有闻着香味寻来的人。

  欧少敏坐在观众席里,等待女儿的登场,女儿将在雅集的最后,和同学们一起表演诗经吟诵。上学期,女儿受到校园欺凌,在朋友的推荐下,她把孩子送来了桂南学校,“她说同学很友善,很喜欢这里。我现在觉得我这个决定做得非常好。”

  同样找到桂南学校来的,还有柳苏(化名),为了让三个孩子能接受桂南学校的教育,她特地从广州移居到了桂南村。

  她对孩子受教育方式的挑选是严苛的,直到初一进入桂南学校,她的大儿子才第一次踏入校园。在此之前,他都是在家庭里接受教育——为了给孩子提供自由的教育,柳苏和10个家庭一起在广州的乡村,给孩子定制课程和游学计划,在家自己教孩子。

  和很多“同道者”一样,一步入桂南学校,她就被这里的教育理念所吸引。“在这里,孩子能够养成成为一个人所需要具备的基本素养”,她至今仍深以为之。

  观众席里,还坐着三乡镇一所民办小学的负责人关毅杰,他的学生将在雅集上表演笛子齐奏。三年前参观桂南学校时,他被桂南学校不修改学生作品、尊重孩子真实表达的做法所触动,决定与旗迹美术中心(张耀仁和关勇的工作室)合作,将“桂南基础美术教育方法论”复制到自己的学校里。

  “美术老师的自信都提起来了,以前觉得上美术课就是完成一项任务,现在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用美术育人。”关毅杰说。

  夜色中,这群“下料”和“闻着香来”的人都聚在了桂南学校,等待以孩子们为主角的一场音乐盛会的开始。

“大地歌者”音乐雅集(邓宝盈/摄)

“大地歌者”音乐雅集(邓宝盈/摄)

  笛子齐奏、阿卡贝拉演唱、群舞等节目结束后,赵宇婷的一曲《木兰出征》琵琶独奏,似高山流水,让听众们听得入神。随后,压轴节目上演。“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童声冉冉升起,前一日还在排练室里沁着汗水的孩子,身穿素色汉服,登上了他们自己的舞台。赵宇婷站在台下,威严不再,眼里尽是融融的光。

  表演结束,主持人一声“晚安”后,雅集落幕。人们散去,又终将在天光熹微时,重新聚到一起,续写这里的故事。

  “我在想,能不能放几把椅子在树下,这样孩子们就会在树下停下来,交流、对谈、读书,而不是匆匆跑过。”石磊又有了新的主意。

  见习记者:邓宝盈

  海报:徐隆洲

(责任编辑: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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