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红槽村的红槽春天

我们站在村子最下沿，身前是村的春天数百米深的峡谷，身后是红槽村庄，散落的村的春天民居延伸到山坡很高的地方，连接着莽莽苍苍的红槽密林。奇异的村的春天是，峡谷彼面与此面是红槽几乎复制的地形，同有一座村庄藏匿其间，村的春天与我们所在的红槽村子遥遥相望。如果没有峡谷隔断，村的春天两者合在一起，红槽恰若一艘巨船。村的春天我们的红槽站立点海拔1100米，距谷底垂直落差400余米，村的春天两边山脉巍峨。红槽峡谷空旷静寂，天空瓦蓝瓦蓝，几朵慵懒的白云仿佛入睡了，停滞在山巅之上，一动不动。从谷底到山顶，除去占比很小的黄褐色耕地、星星点点的白色民房，漫山都是由浅绿到深黛的植被，海拔最高地带颜色略显浅灰，春天应该刚刚抵达。

从山下的乡政府所在地沿着一条狭窄险峻的之字形公路向上爬去，转过一道山脊，到达半山处，山势豁然敞亮，一座村子魔法般显现在眼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这悬崖峭壁之上，竟然还隐藏着人烟。脚下的峡谷名曰当阳大峡谷，奇峰壁立，幽深如幻境。风自谷内呼呼吹来，满是温馨和暖的春日气息。

我们所在的村落叫红槽村，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扶贫之行亲临此地，能否有机会知晓它的存在都是未知数。当阳乡地处巫山县最北端，属大巴山脉，西邻巫溪县兰英乡（同样有个比较出名的兰英大峡谷），北与东侧为声名赫赫的湖北省神农架林区。我想，自古以来带有梦幻色彩的“巫山云雨”，它应该也是其中代表。

工作在这里的人看起来年轻，一问却也或过或近不惑之年。书记、乡长都有县乡机关基层工作经历，来当阳任职有多年。见面伊始，从新农村建设、脱贫攻坚重任使命，到产业发展规划、美好前景展望，再到当阳独特的自然景观、风土人情、历史传说等，二人不停做着介绍，兴致颇高。从他们口中，我得知全乡已经整体脱贫，现处于巩固提高阶段。说实话，这样的环境条件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实属不易。

春阳照耀着山川峡谷，那些大片耕作过的土地与浅色民居泛着金黄色的光辉。红米与黑土豆是村里的两大特色农产品，壮实的土豆苗长势喜人。随行的该村农业合作社创始人胡华是一名退伍军人，35岁，身材敦实，脸庞黑红，浑身透出一股精明实干的劲头，脸上总是挂着给人好感的谦和笑容。他退伍后，曾多年在沿海打工并奋斗到管理岗位。三年前，他带着外地妻子及年幼的孩子回到家乡，开始在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上打拼。他说，选择回来的理由，在于当下政策好，政府对农村农民是真心实意的扶持，同时自己在黑土豆和红米种植上看到了发展契机。我问，去年收入多少？胡华答道，黑土豆300余亩，亩产1000至1200斤，每斤价格5元；红米20余亩，亩产300斤左右，每斤近30元。大多是网销，供不应求。我说，收入还是可观的啰！他满意地笑道，还可以。指着村前一大片较为平整的土地，他今年计划再把30亩旱地改为水田，扩大红米种植规模，预期效益可观。

不远处就是几丘水汪汪明镜般的稻田，我注意到有两位农人一直在田地里专心致志育着秧苗。我说：“走，看看他们。”

同行的县人武部钟政委身兼该乡脱贫攻坚指挥组组长，已经记不得来过多少次。他说：“那人好像是老王，两个儿子在外打工，只有他和老伴在家里。村里就是他第一个与胡华合作种植红米，尝到甜头后，其他人才踊跃加入进来的。”

我们走上田埂。钟政委朝农人喊道：“老王，王叔叔，休息一下！”

农人直起腰来，是一位老者，脸上布满岁月风霜刻下的道道皱纹。他抬起头，一脸笑意地向我们招手。

“还认得到我不？”钟政委朗声笑问。

“政委嘛！啷个不认识呢，你又来了。”老人没有丝毫讶异，乐呵呵地回答。

我问道：“老人家，您多大年纪了？还种田呐！”

“70，我今年刚满70，老啰！不过种田种地现在还行。”老人充满自信。

“70岁了？真看不出来呢！”我说。

“是啊！”老人打开话匣子，有些兴奋，“现在日子好，我跟你说，说得不好听点，都舍不得死。我们村里几个老家伙都这样说，真的。”说完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我很受触动，“老人家，将来还会更好，过去那个年代你们肯定过了很多苦日子，现在应该好好享受才是。”

“是啊，从来没想过现在会这么好，国家政策好，又有这么多人来帮助我们。”

“我们帮助你们是应该的，我们是一家人”，钟政委很认真地回答，又逗乐式地说，“你秧育得怎么样了，要不我来帮你？”

“你不得行，你不得行”，老人一听，连连摆着满是泥的手，“你不是干这个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很喜欢与农民无拘无束地聊天，他们的话语是来自大地的声音，真实而质朴。家长里短聊了一会儿，我们与老人告别。

沿着田地边新修的混凝土便道，我们向村子走去。远远地看到村中一棵高大的苹果树一身雪白，在夕阳下分外耀眼。它们共同织染着宁静山乡的春色。

村子里，正用晚餐的一户人家见我们走近，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碗箸。性格开朗的钟政委与他们认识，又是一番谈笑。其中一人正是胡华的妻子。她自江西远嫁而来，如今选择留守在山村创业。夫妻二人除成立生态农业专业合作社，还办起了民宿。乡长告诉我，旅游也是当阳乡打造的重点项目，因为独特的自然环境，近年来一年四季都有游客前来观光度假。

在胡家院中坐下小憩片刻，我们喝了清冽的山泉，初步讨论了参与帮扶的项目与措施。此时太阳已转到大山背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群山与村庄落入淡淡的暮霭中。我们登车启程离开，把红槽村和属于它的春天留在了大山之上。不久之后，我想我还会来，期待着。（■杨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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