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内心的真实情感,才能打动别人不只是传唱至今的两首电影插曲,乔羽还有两首金曲经由央视春晚传遍海内外,那便是《难忘今宵》和《思念》。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自1984年在央视春晚首唱,李谷一几乎年年都用清脆的歌声为春晚收尾,伴随一代又一代观众迎接新春。谁曾想,这样一首红了38年的歌,乔羽只用极短的时间就写了出来。当时,春晚总导演黄一鹤希望有一首好歌为晚会压阵,字里行间要有骨肉亲情、祖国团圆和对未来的美好希望。(我们需要)写得很深刻、文字很精锐的一首词,不要大白话,一写写很长的那种。词作家当中谁有这个本事呢?只有乔羽老师。黄一鹤的歌词要得很急,又没手机,有一天晚上,他亲自跑到乔羽家里去敲门,乔羽已经要休息了,也没推辞,爽快答应。据称,他在凌晨三点开始动笔,两个小时后就交了稿。黄一鹤后来找工作人员去拿,工作人员一看就撇嘴了,这样软绵绵的歌词怎么唱?乔羽说,你甭管了,找你们导演看去吧。软绵绵的歌词却正合黄一鹤的心意,他没有被争议的声音动摇,坚持与李谷一把歌录了下来。在春晚唱响的那一壳,《难忘今宵》抓住了所有观众的心。
李谷一在春晚唱《难忘今宵》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1988年的央视春晚,毛阿敏头顶一个时髦短发、身穿一袭黄色长裙,款款而来,一曲风格清新的《思念》再次红遍全国。这首歌由乔羽作词、谷建芬作曲。两位大家相识于1982年。谷建芬对乔羽满怀敬仰之情,但并不认识。有一天在一个会上,她向主席台上的乔羽递纸条,问能不能给自己一首歌词。乔羽给了《河流》,两人的友谊从此拉开大幕,先后合作了54首作品。1988年,谷建芬又拿到了《思念》,蝴蝶是谁?她问乔羽,他笑说,毛阿敏啊。乔羽的灵感来自书房。有一天,窗外飞进来一只黄色的小蝴蝶,转了几圈,停了一下,又飞走了。你看一句两句还不明白,里头转弯的东西太多,深刻的东西太多,言外之意的东西太多,学问挺大。我就从最低音写起,最后爆发了这首歌的情感深处……接受《中国文艺》采访时,谷建芬形容,乔羽的歌很难写得普通,因为他起笔就有范儿,对作曲者来说,是绝佳的人生感情深处的探索和历练。《思念》出炉后,好评如潮。有一次,乔羽找老友杜高喝酒,想听听他的意见。我说,我还没有听到过第二首,在短短的一首歌里塑造出一个有文学意味的形象。他沉吟了一下说,是谷建芬的曲子写得好,毛阿敏唱得好,她像一个蝴蝶,人们都喜欢。追忆这段往事时,杜高记得,他曾提议为《思念》干一杯,乔羽谦虚地说,还是为那两位干杯吧。谷建芬是用爵士风格写的《思念》。有人认为,《思念》是乔羽最时髦的作品,甚至惊讶于他会写出这样的作品,还是要写出内心的真实情感来,才能打动别人,因为这些都是真实的,是充满了感情的。乔羽说。 毛阿敏在春晚唱《思念》把自己弄得非常偏僻,走小胡同不行写词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乔羽的词能成就那么多经典,能经过时间的洗练和打磨?老爷的功夫在诗外。还是在《中国文艺》上,乔羽的挚友、剧作家黄奇石观察说。朋友们都习惯称乔羽为乔老爷。 早年下放时,黄奇石认识了乔羽。那时他还是小青年,而乔羽已经是名作家了,两人共睡一个炕。有一件事,他至今想起来仍然很佩服。两人聊起了龚自珍的《己亥杂诗》,这是龚自珍的一组自叙诗,写了平生出处、著述、交游等,或议时政,或述见闻,或思往事,题材十分广泛。兴之所至,乔羽信手拈来,在黄奇石的笔记本上连写了十来首《己亥杂诗》,我很惊讶,唐诗宋词背几首,很多人都做得到,龚自珍是清代中期的诗人,能这么滚瓜烂熟地背下来,可见他下的功夫有多深。从诗书子曰到马列主义,乔羽饱览天下群书,这些深厚的积累成了他日后文学创作的源泉,而他对文学的爱好可以追溯到幼年时期。乔羽1927年出生于山东济宁。他从小就对读书有浓烈兴趣,脑子里藏了无数唐诗宋词。家里经济不宽裕,为了免费升学,他在中学时代年年考第一。母亲喜欢民间故事,讲故事绘声绘色,把肚子里藏的故事都讲给了儿子听。《果园姐妹》就是她讲的,乔羽原样引用,将母亲的很多原话用到了剧本里。父亲是个知识分子,对中国的古典文学颇有研究,从小教他认字,读三字经、千字文,给了他最初也最强有力的文学启蒙。乔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在六十几岁的高龄才生下他,从他记事起,父亲就是个老头,老头平日里没什么事可干,最大的乐趣就是领着他玩。直到满头白发了,乔羽还记得一个寻绿的小故事。城外是一片农田,父亲领着他去玩,眼见前头一片绿,可是走到那里,一点绿也无,两人又接着往下走,还是没绿,那是早春。他说,有一句诗形容这个,你也会,是哪一句?我一下就回答出来了,草色遥看近却无。父亲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文学的记忆。95年的人生之旅,乔羽写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歌曲,但他很少写悲伤的歌,悲伤的我也不写了,老让人家唱悲伤的歌干什么呢?他始终坚持一个观点,歌是让人唱的,必须适合大多数人的情感,表现大多数人的喜爱,把自己弄得非常偏僻,走小胡同,那不行。就像《我的祖国》,耳熟能详,人人会唱。在乔羽看来,也是因为它符合时代的情感、历史的情感、全民族大多数人的共同情感,凡是表现了最大多数人的愿望和美好情感,都会成为真正的艺术作品。而提到流行歌曲,乔羽也坚持,一定要很诚恳地写,你写爱情要真有爱情的感觉,不能凭空无故地在那里瞎编瞎写。写了一辈子歌词,乔羽感慨,看着简单,其实并不容易。一首好歌的完成,从写词到作曲到演唱,三位一体,从任何单独一面都不行。写歌词的悲哀就在这里,你自己也不能独立,你得唱出来才算数,你唱出来就得有曲子、有歌唱家。对于作曲家和词作家的关系,乔羽有一个绝妙的比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命好,嫁了雄鸡,一唱天下白,那你也好了。你嫁了不会打鸣的鸡,嫁了哑巴狗、秃尾巴狗,那你活该。他说,不光是他,有些词人终身可能写了大量作品,但真正保留下来的就是这么一点点,这一点点还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是谁选择你的作品流传千古呢?是历史的选择,个人没法选择。 (责任编辑:休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