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日记 | 刘大先:中和镇的文化密码

[热点] 时间:2024-04-19 09:57:56 来源:蓝影头条 作者:焦点 点击:197次

原标题:海南日记 | 刘大先:中和镇的海南和镇化密文化密码

刘大先

2021年4月28日星期三,多云转晴,日记儋州中和镇

儋州市府所在地是先中那大镇,中和镇只是海南和镇化密其下辖的1个街道、16个镇中的日记普通一员。虽然貌不惊人,先中中和镇却有着悠久的海南和镇化密历史,在汉朝的日记时候就建墟了,称高坡。先中唐武德年间,海南和镇化密儋耳郡改为儋州,日记州治迁至高坡,先中并改名宜伦,海南和镇化密也就是日记如今的中和镇。那个时候,先中他至少在南方应该算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现在还残存了从武定门(北门)与镇海门(西门)的一段城墙,外面包着石砖,内里用夯土垒实。我目测了一下,高度大约有5米,从门洞的纵深看,城墙宽度大约有20米。只是因为年久失修,城门部分也需要用钢架支撑了,其他部分城墙完全变为荒丘,长满了各色杂木,间或有一些民居筑建其上,变成了寻常巷陌,时有家养鸡犬跑过,在草窠中觅食。站在土坡之上,可以看到原先的护城河早已淤塞为长满水葫芦和水草的沼泽水沟。

著名学者刘大先(右二)在东坡文化交流会上。记者 钟瑜 摄

因为城墙在历代经过多次修葺,可能原本修建时也是随地势而走,所以并非横平竖直的造型,而是不规则的蜿蜒形状,顺着已经变成土坡的城墙遗址演成了一条老街。沿街很少看到行人,也许因为天热都躲在了家里。值得一提的是,每到一个三角转弯的地方都会有一座大小不拘的土地庙,陈设极简,有时候仅有一尊一尺见方、造型滑稽的土地公公像。门旁或立一个“石敢当”,或者立一个石狗——此处石狗与雷州徐闻的一样,可能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在植满大花紫薇的街巷两侧住户门头上,很多标有雁门郡、河东郡、武威郡、西河郡、三槐堂、乐安郡等字样,这些西北的地名,暗示了住户的姓氏与祖先的郡望。坐在门口洗衣服的女孩则一口儋州方言,一千多年的时间既保留了一些东西,又改变了另外一些东西,有一种奇妙的杂糅感。

这种杂糅感体现在现代楼房门头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粉红色的利市,那是春节期间和春联一起挂上去的,是南粤习俗。有几处墙壁上贴着的由“金丁赤口”合成的异体字,则是一种告诫少惹口舌是非的民俗。街头看到露天用木柴在煮山芋烧酒,十块钱一斤,农家浊酒的感觉。即便现代化生活方式已经深入到生活的各个角落,此地民众仍然葆有浓郁的民间信仰。宁济庙供奉的冼夫人就是一例。冼夫人名冼珍,南北朝时期高州人,是俚人首领(壮族先民分支)的女儿。20岁时嫁给太守冯宝,开创汉俚联婚的先河。冼夫人政治与军事能力超群,历经梁、陈、隋三朝,顺应时势,率领族人归附隋朝,受封“谯国夫人”,去世后追谥“诚敬夫人”。宁济庙中有九尊唐朝时镌刻的群黎归附石雕,记录了冼夫人奉诏巡抚海南的功绩,归附的黎民有千余峒,维护了社会稳定,促进了生产,用今日的话来说,推动了民族团结与融合。

著名学者刘大先在宁济庙里了解冼夫人的历史。记者 钟瑜 摄

转了一圈,就是新修的关帝庙,海南省苏学研究会监理、儋州市广电台的谢仿贤先生带我们进去,遇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就是2000年前后向镇民募捐集资修建这座庙带头人。老太太姓彭,已经85岁,早先是镇上副食品厂的厂长。这个关帝庙当时花了几百万,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庙中除了立有关公塑像外,正殿后面还修了一个桃园,塑了刘关张三结义的雕像。关帝庙不仅祭拜关公,也祭拜另一位武圣岳飞。大殿廊柱上镌有赞语:“威震中原功业播千秋仁勇智谋昭日月,志扶汉室忠贞传万代竭诚赤胆贯山河”,这也可以用在岳飞身上。

民众的朴素的道德观体现在这种对于赍志而没的忠臣义士的尊崇之上,倒并不一定全然由上层意识形态所灌输。他们有种金子般的良心,对于那些慷慨牺牲的忠烈从来不吝啬赤诚的感情。这种情感与中和镇呈现出的杂糅面貌一样,隐藏着它乃至儋州的文化密码:包容、接纳、心存敬畏而懂得感恩,五方共处,八音克谐。他们对文豪苏东坡同样如此。苏东坡被贬儋州,主要就是生活在中和镇一带,因为他的到来而在海南兴起的文教事业确实“破天荒”,让中原儒家精英文化族云蓊郁、兴雨祁祁,使得此地民众念念不忘。苏东坡在海南的活动已经被无数人书写过了,我想说的是,他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可能不仅是地方上为了发掘文化遗产的资源而刻意拔高,而是他真的产生了实际的涵濡润化的效力,现在本地还有以东坡命名的小吃,东坡书院(载酒亭)的文教事业更不必说,更主要的还有苏轼经过长期生活后对儋州的认同感,让本地人倍感亲切:“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他乡认作了故乡,客人成了亲人,双向的情感交融,让苏东坡与儋州产生了难以分割的关联。

著名学者刘大先在了解东坡井历史。记者 钟瑜 摄

不过,刚从惠州被贬至此的苏东坡过得其实非常艰难,以至于他只带了三子苏过伴随,在《与王敏仲书》写道:“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昨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当作棺,次便作墓,乃留手疏与诸子,死则葬海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他收获了海南人的温情与敬重。刚到昌化军(中和镇)时,军使张中安排兵卒修葺馆驿安置,尽管不久就被上峰问责。但被逐出官驿、露宿荒野的苏氏父子又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自发帮助——他们为他在桄榔林中盖了几间茅屋,还不时接济衣食。这种来自民众的关怀,一定让迍邅困顿于官场的苏东坡倍感欣慰。第二年的春天,他在《减字木兰花·己卯儋耳春词》中写道:“春牛春杖,无限春光来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花似肉红。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词句风格明媚与灵动,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苏东坡原本就是豁达之人,一旦豁然开朗,投桃报李,便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到回馈乡民之中,教农劝学、治病寻水,生生将人生的逆境过成了顺境,也正是在这种随缘而化中彰显出他不避雅俗的人格魅力和儒道释三家汇流的人文素养,从而泽被数世,于今不绝。

桄榔庵的遗址现在是一片菜地,滋生着蓬勃的红薯与猪婆菜,只剩下了一块字迹难辨的石碑,竖立在豇豆架下。路遇一位赤脚牵牛的老伯,看到我在寻觅,就指着远处说那里有一口东坡井。我颇为讶异在机械化普及的时代他还在用牛耕田,不过看看周围的田地也就明白了,水泽遍野,田亩狭小,根本也容不得机械劳作。三岔路口有一块凉棚,七八个闲汉摆了两张桌子玩一种本地的牛牌——类似于麻将,但比麻将要狭长,颜色是黑黑的。我看不懂,也无兴趣,心中只是想他们倒是心境悠闲得很。东坡井四周围了一圈水泥修的围栏,据传当时城中水质粗劣,这眼泉水是苏东坡寻找到的甘泉,到现在还能使用,也是一件奇事。

著名学者刘大先在与当地村民交谈,了解关帝庙建设过程。记者 钟瑜 摄

下午到东坡书院,与来此游学的儋州职业技术学校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们座谈,一起参加的除了叶兆言老师,还有本地的作家李盛华先生,东坡书院的王圣阳等人。李先生做过儋州教育局局长和科技局局长,是海南省苏学研究会副会长,说起来苏东坡事迹与作品如数家珍,学生们相当于高中的年纪,个个都坐得端正,随口就能背诵苏东坡的诗词,天气湿热也没有妨碍交流的愉快。

苏东坡已经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不可或缺的一个节点性人物,而这个人物与儋州的关系又是那么密切,不禁让人寻思其中因缘。“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在苏东坡自我论定的三个地方,都是他的流放之地,他却在飘零中找到了肯定与坚守,这种转化外物与环境的心力与智慧蕴藏着巨大的启示,如同一个秘制的微缩胶囊,正在缓慢而持续地释放出它的能量。(刘大先)

(责任编辑: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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