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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签丨钟鸣:夏洛蒂的壁炉

[焦点] 时间:2024-05-02 08:42:11 来源:蓝影头条 作者:焦点 点击:58次

原标题:作家日签丨钟鸣:夏洛蒂的日签壁炉

本期诗人,钟鸣。丨钟

钟鸣,鸣夏诗人,洛蒂炉随笔作家。日签1953年12月生于成都,丨钟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鸣夏1978年始写现代诗,洛蒂炉80年代始写文化随笔。日签出版随笔集有《城堡的丨钟寓言》,《畜界,鸣夏人界》,洛蒂炉3卷本《旁观者》,日签《涂鸦手记》等。丨钟

夏洛蒂的鸣夏壁炉

文/钟鸣

凯撒征服不列颠后,给英国人带去了两种与火焰有关的东西:罗马式的权杖和取暖设备。

权杖是用皮带捆扎的一束榆木棍,中间夹有一柄斧头,叫作“法西斯”,也就是我们说的礼器,在远东,称之谓“钺”,是石器时代的孑遗,也算纪念,是砍伐、火焰和熟食文化的象征。不过,当这种演变的权杖进入英国时,则意味着征服,刀光剑影,傲慢,杀戮和行政权利,也意味着抵抗和种族的服饰偏好,与吾民执迷五行曾一度流行过的“尚黑”、“尚白”。历史学家路易·巴尔齐尼认为,意大利对黑色服装的嗜好不亚于英国人,但这种“黑色的穿着既不是外国的强加,也不是哀悼的标志”,或许对意大利来说是这样,但对被巴尔齐尼先生的祖先统治过的英国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公元61年,当苏托尼斯2进攻安格尔西岛时,罗马人面对的就是这种黑色——黑鸦鸦的一片抵抗者,像复仇女神那样穿黑衣的女人,她们披着长发,手执火把,旁边是念咒语的教士,罗马士兵被这情景吓呆了。塔西佗记下了这个场面(丘吉尔称他是“阿格里科拉的女婿”3),同时还记下了布立吞人对罗马文化的敌视,起义,伦敦的屠城,以及罗马人的强暴和胜利。实际上,也就暗示了后来丘吉尔针对这一切所叙的人之基本权力——反抗暴力,还有就是黑色为什么会在英国象征“自发的效忠”。

有趣的是,这种英国的流行色,后来一度风靡欧洲,英国人自然为此感到非常自豪。这种自豪,在有火焰和烟囱癖好的英国文学中,似乎也痴迷到了爱屋及乌的程度。

通过查尔斯·兰姆著名的随笔,我们不难发现,只要一听到扫烟囱小孩们的声音,作者便感到那种近似幸福的兴奋,就像听到雀鸟动人的啼叫。这种悦耳,其实是视觉的转换,因为这些孩子,一钻进烟囱,就变得黑乎乎的:“像牧师似的身穿黑衣大摇大摆。”4我手里没有足够的材料说明,烟囱和壁炉一样,也是罗马文化扩张的结果,但英国确实是欧洲最早普及烟囱的国家。这些高耸的烟囱,使许多贫苦的孩子,像云雀似的钻入云端,只有他们的轻盈和瘦削,才能胜任这种危险。他们尽管渺小而卑微,但这些孩子们由“黑暗而令人窒息的洞穴”5里的历险生还,却唤起了一种崇高而复杂的民族感情,兰姆称他们是“漆黑一团的小天真”6。兰姆有个朋友,甚至每年为这些孩子举行一次宴会,在他的祝辞中,常常提到“黑色袍服”。莎士比亚在他的罗马剧中,也没漏掉这些黑衣天使:

黄金般的少年和妙龄姑娘

像扫烟囱的一样,同归尘土7

扫烟囱的孩子,能得到像兰姆这样底层文人的青睐,恐怕还有极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们维系着人们由于火焰生发的温暖、幸福和感情。这些孩子成了火焰、熟食、壁炉和温情的疏通者、保护者、维修者和监护者,像狄更斯笔下那些都市夜晚的点灯人,或《大卫·科波菲尔》中离不开的火炉妇人们——“火炉硬被征发了来煮我的鸡蛋,烤我的咸猪肉”8,她们甚至迷信,火炉熄灭,意味人之室内永寂。

对孩子们来说,烟囱也许真像布莱克说的,是“漆黑的棺材”9。但对于室内那些火焰和熟食的分享者来说,却是可以控制温度的天使,明亮的殿宇,是取暖的壁炉和厨房里的烤肉,是温文尔雅的家庭团聚,是精美的宴饮,是品尝中各种调味品和计谋的场所,是产生室内乐和消遣小说的暖巢,是鉴赏服装、香料、珠宝、首饰和魅力的地方,是谈情说爱的密室,或棉被堆叠的暖巢,是训练绅士风度和淑女优雅的说经堂。

壁炉的通用性,在于它把罗马的孔武、颓唐、奢侈、泛神论和英国人的审慎、拘谨和暧昧,经过某些妥协(就像壁炉经过巴克、萨沃、富兰克林、斯通和瓦特,变成了暖气设备)融在了一块10。构成了精美的生活方式和围绕火焰的室内中心感。关于这点,莎士比亚在《辛白林》中,通过罗马壁炉,作了精细的描述:

阿埃基摩:火炉在寝室的南面,火炉上面雕刻着贞洁的狄安娜女神出浴的肖像;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栩栩如生的雕像;那雕刻师简直是无言的化工,他的作品除了不能行动,不能呼吸以外,一切都超过了大自然的杰作。

波寒摩斯:这我也可以从人家嘴里听到,因为它是常常被人称道的。

阿埃基摩:寝室的屋顶上装饰着黄金铸成的小天使,她的炉中的薪架,我几乎忘了,是两个白银塑成的眉目传情的小爱神,各自翘着一足站着,巧

妙地凭靠在他们的火炬之上。11

火焰引起一种最基本、原始的感情,使人如影随形,使野兽只徒具抽象的威胁,使烟囱工业的城市,远离了那潮湿冷僻的乡村,也使家庭的安全变得无比具体。因此,T. S. 艾略特在《四首四重奏·东柯克》中写道:“家是我们的起点,我们的年龄越大/世界变得越陌生”12。就英伦传统家庭的布局而言,某种角度便等于是说:壁炉乃转捩之地。因为,旧式英语的hearth(炉床),同时也比喻为家庭。浪漫主义大诗家渥滋华斯,对居家女子充满了眷恋之情,乃因为“家乡的炉火就在她身边。”13而小说家夏洛蒂,能写出经典的室内小说《简·爱》,也多缘于冷僻之地,幸有火焰和壁炉将其记忆推到了温柔的极致。

从盖斯凯尔夫人的传记得知,夏洛蒂的母亲,对壁炉就有着特殊的感情。盖斯凯尔夫人不仅细心地注意到了,夏洛蒂家中的暖和,与火焰相对衬映的紫红色的家具,还注意到约克郡哈沃斯荒原寒冷潮湿的背景,与室内壁炉、火焰、温暖的对比,早在13岁的夏洛蒂的心中,就形成了基本的格调。14

夏洛蒂由于寒冷(她只要一冷,牙齿就要发痛)抵近火焰,并在温暖火焰的照看下领会了不少精神层面的神谕:生命就是一群人围着炉火,死一个就出现空隙。这个神谕,在她小说中,曾反复出现。柯文桥学校,后来之所以在小说里以“劳渥德”之名遭到她的声讨,在于它不仅缺乏温度和怜惜,还常常把枵腹的孩子们推进布洛克尔桥教学,去遭受寒冷天气和冰冷语言的双重折磨:“教学没有生火,那里没有生火的设备。”她的两个姊妹就是在学校患病夭折的,于是,在小说中,便以海伦·彭斯的名字,给别人留出了空隙。随后,《简·爱》里的人物统统出现在火焰壁炉的周围:

里德太太:她斜靠在炉边的沙发上。

白茜:她把熨衣桌搬到婴儿室的火炉上来。

简爱:我一动不动坐在上面的那个座位,就搁在大理石壁炉架附近。

玛利·潭波尔:她站在长屋子那头的壁炉旁边,因为屋两头都有一个壁炉。

海伦·彭斯:将熄未熄的炉火刚好还能够照出她正朝这间空荡荡的长房里走过来。

菲尔费克斯太太:一间舒服的小屋子,欢乐的炉火边有一张圆桌子。

阿黛勒:在菲尔德克斯太太的客厅里的壁炉旁边。

罗切斯特:桌子上放着两支点燃着的蜡烛,壁炉架上有两支。派洛特躲在熊熊炉火的光和热中取暖,罗切斯特先生半靠在卧榻上,炉火照亮了他的脸。

小说充满了火焰与壁炉的种种细节,数不胜数。其结构、人物、事件的主题过渡,隐喻性情节以及夏洛蒂的精神病灶和私密,怕都涉及火焰与壁炉。

她形容自己无力的身体是:“犹如受到干旱和炉火烤灼的麦茬。”她喜欢把高雅的玻璃器皿和炭火相映的词汇融在“炉火的一片玫瑰色的宁静和温暖之中”。如果,有什么动作,或微末细节发生,也必与离开、或抵近火焰与壁炉相关:“我知道你今晚也不会把我从炉旁赶走”;“在那温暖的炉火旁边;一种愉快的昏迷偷偷地控制着我”;“厨房里只有火跟灰尘”;“于是他(圣约翰)走近炉旁”。

一种情绪的增强或减弱,也表现为火焰的强与弱:“所有的感觉只是在炉火熄灭以后感到冷”;当简将与黛安娜姐妹重逢时,“楼上楼下都生了火”;她与罗切斯特见面,意味着哈沃斯荒原的寒冷彻底消失,于是,火焰象征性地变成了“明亮的余烬”;当她和罗切斯特开始平等相处时,“巨大的炉火又红又明亮”;当罗切斯特先生的脸,成为她最爱看的东西时,这“比最明亮的炉火更使人高兴”。

罗切斯特在夏洛蒂眼中,有时虚幻得来就像火焰衬托的影子,有时又实在得像一尊粘附在壁炉上的雕刻,只要通过火光颜色和壁炉间的距离,就能勾勒他的表情、骨骼、姿势和周围的事件。而这些事件,有时就会形成一种威胁:“火光照耀着他,像用花岗岩凿出来似的五官,和又大又黑的眼睛”;他“把胳臂靠在大理石壁炉架上”(这给人一种稳定感);“罗切斯特先生刚离开两位埃希敦小姐,孤零零地站在壁炉边,正像她(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孤零零地站在桌边一样(这种对称位置对简有利),她走到壁炉架的另一头来,面对着她站着”。如没有中间的火焰、炉膛,威胁恐怕更大。当然,这种威胁,只是情节上的暂时不利,形式上激起了简的自卑和不漂亮(她与罗切斯特在壁炉边,已谈过几次漂亮了),而这种不对等和差异,最终是要由火焰和温度来消除解决的。

从盖斯凯尔夫人的传记看出,夏洛蒂很早就表现出了对建筑的偏执兴趣。在童年不成熟的作品中,已出现过“玻璃地形”、“玻璃城”、“巴别塔废墟”、“旷野上闪闪发光的神怪的宫殿”这类句子。这些幻想的建筑,似乎是一种预演,一种有关反光与火焰的致命幻想,桑菲尔德则只不过是这些幻想性场景的归拢而已,必然要烧成一堆废墟,因为它是夏洛蒂和简合二为一所自然产生的愿望(这一块荒地,在烈火熄灭以后,变成一片烧毁的焦土,这又正好恰当地象征了我事后的心境):要让那些可能勾引起痛苦的回忆、失望和对出身低微、缺乏财富美貌过敏的情结,彻底付之一炬,要让重返罗切斯特身边的理由充足、正当而无可指责(这简直就是英国式的拘泥与潜意识的罗马式的疯狂的混合)。夏洛蒂的视力一直不好,父亲也曾一度瞎过。因此,桑菲尔德的焚烧,自然会导致罗切斯特的瞎盲。这可理解为,一种情人的“幸福诅咒”。因为,这样一来,坚强的罗切斯特,独立的罗切斯特便需要俯就和别人的辅助了:“屋子的瞎主人,头靠在高高的老式壁炉架上,俯身对着火焰”。这正好满足了简所渴望的爱和施予,想来有些残酷。

一切又回到壁炉与火焰的本质问题上来。当简从仆人手里接过蜡烛(蜡烛是火焰的一个小分队),走向罗切斯特的时候,她终于扭转了自己的身份和逆势,并由于救赎而熔进了蜡烛与火焰:“他的面容使人想起了一盏已经熄来正在等人来重新点亮的灯。”15说到底,这是一个女人如何借助燧人之火变成普罗米修斯及其温情的故事。

1.巴尔齐尼《难以对付的欧洲人》,三联书店,1987年,19页。

2.苏托尼斯,古罗马帝国驻不列颠第二任总督. 曾率兵占领英国安格尔西岛(当时的摩纳岛)。

3.据丘吉尔《英语国家史略》载,阿格里科拉曾出任不列颠总督,罗马史学家塔西佗是他的女婿。

4.兰姆著,刘柄善译:《扫烟囱的小孩礼赞》,《伊利亚随笔》,三联书店,208页。

5.同上4。

6.同上4。

7.莎士比亚著,朱生豪译:《辛白林》,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6卷。

8.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董秋斯译,三联书店,1950年,70页。

9.威廉·布莱克著,杨薏译:《扫烟囱的孩子》,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38页。

10.见德博诺《发明的故事》,三联书店,1986年,438页。

11.同7。

12.T. S. 艾略特《四首四重奏》,裘小龙译,《艾略特文集·诗歌》,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254页。

13.《黄金诗库》,178首,黄杲译,四川文艺出版社,965页。

14.盖斯凯尔夫人:《夏洛蒂·勃郎特传》,上海译文出版社,58页。

15.凡本文引用的夏洛蒂·勃郎特的《简·爱》,均为祝庆英译本,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年。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钟鸣)

(责任编辑: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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