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中为玻利维亚国营公司YLB的联手锂矿工厂，位于乌尤尼盐沼，布局是世界全球电池金属锂资源竞赛的中心。（路透社）
直新闻：中俄联手开发玻利维亚锂矿，电动引起西方世界关注，对此你有何解读？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路透社给出了这么一个逻辑链：第一，金属锂是清洁能源的“白金”；第二，玻利维亚拥有全世界最大规模的锂矿资源；因此，第三，中国和俄罗斯联手，可能提前锁定未来电动交通领域的胜利。
这个逻辑链是正确的，但要我说，眼光还不够长远。布局全球最大的锂矿资源，中国要锁定的不只是未来电动车领域的胜利，还有未来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地位问题。
要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首先理解美元何以成为世界货币。
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美元不再与黄金锚定。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为了稳定美元的价值，和沙特阿拉伯达成了秘密协议：美国为沙特提供安全保障，武装沙特军队，并确保沙特在海湾地区的领导地位；作为回报，沙特所有的石油出口必须以美元计价和结算。
而在那个年代，沙特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中最大的产油国和石油出口国，美元由此迅速主导了全球石油贸易。同时，石油贸易在上世纪70到80年代长期占世界贸易总额的20%以上，美元在石油贸易中的主导地位，也就因为石油在国际贸易中的重要性而外溢。美元最终成为了国际贸易的主流结算工具。
但问题是，美元成为世界货币，它并不是做慈善。像中国、日本这样的制造业大国因为国际贸易持有了大量美元，扣除进出口开支后，手中积压的美元如何花出去，就成了大问题。
美国就在这里设下埋伏：美国联邦政府发行了巨额国债，可以吃得下各国积压的美元；大量的美元涌向美国国债，又拉低了国债的利率，让债务成本更低，被各国赚走的美元由此以较低的成本流回美国。于是石油、美元、美债之间的循环就此产生：
石油保障了美元的价值，而美元又人为制造了美债的需求，最终美债让美国政府、公司及个人可以用更低的利率，借到更充裕的资金，并使美国经济能维系不合理的债务上限，甚至是最终有一天撕破脸皮彻底废除债务上限。
这也是为什么根据美国政府数据，2022年美国国债规模达到其GDP的129%，创历史新高；与此同时，美国的储蓄率则降到了17.8%，创下了历史新低。因为对于美国而言，我们所有人，在一个开放的国际体系中，通过辛勤劳动所创造的财富，都可以是它的储蓄，只要美元还是世界货币。
这种石油、美元、美债三者构成的剥削循环并不是什么秘密，世界从未停止过质疑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今年以来，就有马来西亚、巴西、肯尼亚三国的领导人在不同程度上，公开要求改变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垄断地位。
但就像我刚才所讲的，美元之所以成为世界货币，并不是简单因为某种政治交易或是秘密协定，而是因为美元锁定了一个时代的大宗交易品，也就是石油。
而重新在石油的计价和交易货币上做文章，也很难撼动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因为一来，石油虽然在30、40年前成功将美元送上神坛，但如今石油在国际贸易中的重要性已经大幅降低，占比从之前的20%降到如今的6%左右，石油已经无法造神新的货币，与美元一战；二来，也是更糟糕的一点，过去美国维系石油美元需要沙特等产油国的配合，但如今，得益于页岩油技术，美国已经是世界第一大产油国和第三大石油出口国，当美国同时拥有石油贸易的结算体系和石油贸易的商品本身，这两者的结合足以让石油美元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回到你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中俄要联手布局锂金属产业，中俄布局的不仅仅是所谓“电动车领域的胜利”，而是潜在的下一个时代的“大宗交易品”，下一个可以造神世界货币的神坛。如果说20世纪属于化石能源，那么21世纪则属于新能源。我相信，至少目前而言，“全世界最大规模的锂矿”听起来虽然豪迈，但也许还不能改变什么，因为下一个时代可能不会再出现像石油那样一种单一的大宗交易品，就可以将某种货币送上神坛，而是代之以新能源为核心的资源与技术与产业相结合，谁有效主导了这种结合，谁就可以推动新的世界货币诞生。
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联手俄罗斯投资玻利维亚的锂矿资源并不是什么“新”闻，因为在过去十几年里，中美一直在积极开发新能源领域。我在之前的评论中讲过，以风能发电量为例，2018年，中美两国的总和，比所有其他国家加起来还要高出个四分之一。我们正在见证的，是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和以美国为代表的传统发达国家，围绕未来能源乃至是未来国际贸易体系核心的较量，锂矿只是一个开始，我相信接下来一定还有更激烈的争夺。
作者丨张思南，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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