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桃红李白

□ 温新阶

三月，桃红李白乐园村，桃红李白河水淙淙，桃红李白春风拂面，桃红李白一片鹅黄在山岭的桃红李白枝丫上游走。

野樱，桃红李白春天的桃红李白信使，开放得闹热，桃红李白让那若有若无的桃红李白鹅黄来做她粉红的背景。

这春天，桃红李白有些温文尔雅，桃红李白有些漫不经心，桃红李白也有些欲擒故纵。桃红李白

打破这缓慢节奏的桃红李白是桃花。

昨晚睡觉前，桃红李白还去看了桃园，被修剪得枝条舒朗的桃树，一株一株像一个倒立的人字，揿亮手电，照射过去，一排排，都是同样的造型，原来施以人工的整齐美倒也壮观。

特意看了花苞，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闭了木门，在门轴的吱呀中春风被关在门外，关在门外的还有星光，还有青蒿的呢喃。

鸟的合唱跟清晨的曦光一同到来，起床，整理好春日的梦境，打开门扉，阳光扑面而来，跟我撞了一个满怀，我倚在门框上，阳光透过棉纱，让我感觉到温暖。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一大片桃花已经绽放了不少，我的目光被立马点亮。

粉红，不是粉红，比粉红更浓一点，色彩也不是均匀地铺展，由花心向边沿过渡，红色顺着花丝慢慢变淡……

我住在李兴成医生家，这是一栋刚刚装修好的老宅，门口是一大片桃树，住进来的时候，我们就一直在等待桃花盛开，在等待万树桃花映小楼的景象。

李兴成医生是我的小学同学，高我三届，只记得他是学生干部，记得他每个周六放学回家都吹着自制的唢呐。1973年，我高中毕业，到松树包小学任民办教师，他正在杜家村大队卫生室当赤脚医生，学校和卫生室相隔300米，我时常去卫生室蹭饭。

此时，乐园的合作医疗已经全国闻名，杜家村大队卫生室是农村合作医疗发源地，不时有各地的代表来参观学习，李兴成作为合作医疗之父覃祥官的徒弟，忙碌可想而知，我去了，他总是热情招呼，在饭桌上还总是问我习不习惯，需不需要在他家里去拿些小菜。

之后，我离开松树包小学四处谋生，李医生也在大吉岭卫生所所长位置上退休，合作医疗也经历了起起落落，在农民遭遇看病难看病贵的困顿之后，农村合作医疗再次被人记起，在全国农村又开始实行新型合作医疗，长阳作为首批试点，吴仪副总理到长阳考察……

被遗忘的乐园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记者、作家纷至沓来，合作医疗纪念馆建成开馆。曾经在此工作的我，想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来领略四十多年乡村的变化，来寻访还健在的当年合作医疗的组织者参与者，来看一看当今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我来了，在决定是下榻村委会还是在李兴成医生家居住的时候，这一大片桃树帮我下定了决心。等到桃花盛开，推窗而望，又有墙头千叶桃，风动落花红蔌蔌，那将会怎样激动人心？

桃花终于绽放了，为此激动的其实远不止我一个人。

李兴成医生是一个爱花的人，稻场边上栽了很多花卉和果树，还有珍稀树木珙桐树，前些日子，那一株亭亭玉立的辛夷开了一树繁花，李医生和我们一次次扬着头在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角度拍下了一树灿烂，发在朋友圈收获了数不清的艳羡和赞美。这些日子，桃花又在他朋友圈一次又一次露脸，有一个很要好的微信好友没有给他拍的桃花点赞，他竟然打电话过去问他看到了自己拍的桃花没有？

石付见可能比我们更期待桃花盛开，他租了几十亩地来发展桃树，今年是第二年，去年已经投了些钱进去，就像溪沟里的水，流走了还没流回来，期待今年会有收获。开花了，才会结果，他内心对桃花的期盼更胜于我们。

企盼桃树开花的还有秦明见。前些年在宜昌卖火车票，三个店子，一年几十万的盈利，自从网上购票时兴以后，市场萎缩得厉害，不得不想新的辙，做五色谷的白酒代理，在贺家坪种羊肚菌，去年起，又跟石付见合作种桃子，给他做技术指导。我刚来不久，就见到了他在那一片片桃林里剪枝、喷洒农药，那么茂密的树枝，被他残忍地修建得七零八落，落在地上的枝条，酷似理发店里飘落的发丝，还留在树干上的枝条影单形只，似乎跟茂盛绝缘了。

没想到桃花的绽放，立刻让一片桃林丰腴起来，恰如一个微恙的女子，在和煦的春风中康复，饭香菜甜，养就了粉嘟嘟的脸庞，匀称的身材。

桃花争红，李花浅白，顺着桃林看过去，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李树，还没长叶，雪白的李花缀满枝头，乍一看，一簇簇白花不像是在枝头开放，密匝匝地倒像是被一根根枝条串起来，在春风中招摇。

乐园村有好些个种李大户，通过电商把李子卖到五湖四海，也有开车自己来园中采摘的，李子比网上买的要贵，图个新鲜，还有采摘体验的快乐，看乐园的好山好水，吮吸湿润而甜蜜的新鲜空气，吃一桌没有污染的土菜，还可以喝到去年的李子泡的白酒，都觉得值当。还有的顺便去合作医疗纪念馆看看展览，去覃祥官故居体味一下合作医疗之父当年博大的情怀，也会去康家湾看珙桐博物馆，只可惜珙桐花期已过，只能在博物馆领略康家湾珙桐悠远的影像，想象100多年以前威尔逊和康家湾的猎人康远德一天猎获50多只野鸡的那份狂喜，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花尚如雪，李花的视频在朋友圈、视频号和抖音中频频出现，点赞留言数不胜数，已经有订单从网上传来，微信留言预订的也多。我在北京的时候，就通过微信找乐园村的邓支国买过李子，他曾是我的学生，说要送我品尝，我执意要他先收钱再告知收货地址，为了让我尽快收到，他专门到野三关去快递……只可惜，正值盛年的他，却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溘然长逝。

李兴成医生和邓支国的家很近，这天，我和李医生一起去看邓支国的李子园，李子树修剪得很好，几乎是一样的造型，一树一树，繁花似雪，一片李子园，银色的世界。在李子园的一角，我看到了邓支国的墓碑，不知道这墓地是不是他自己生前选择的，他要在这里看李花盛开，看李子成熟，或许还可以听到采摘李子的歌谣。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桃园挨着李园，粉红和雪白相互映衬，两片花海在微风中漾动，摄入眼球的是画，也是诗，也是关于春天的交响。

在穿过花海的公路上，朱建波书记的小车快速驶过，这个去年全票当选的村主任的忙碌程度难以想象，清早起床，去了两个安置点，看了一个五保户，又到康家湾看了公路硬化的进度，动员已经搬进安置房的康祖民要拆除旧房子，还去王河沟用无人机查看了田地荒芜的状况，看到吃午饭还有点时间，他也来看一看李子花，他不是来审美，邓支国不在了，李子园由覃卫华代管，他来看一看管理得怎么样，一个产业发展起来不容易，不能轻易就垮了，毁了。

车停在路边，看李子园管理的不错，他给覃卫华打了电话，说他做得不错，打电话的当口，他看到了左边的桃花右边的李花，肆意绽放，桃红李白，壮观极了，他想哼两句小调，可刚起了一个头，陡地想起，要尽快发展民宿和农家乐，让更多来赏花的人，摘桃子李子的人有饭吃，有地方住。

收了电话，他连忙开车往村委会去，汽车穿行在桃花李花之间，挡风玻璃上落了一些花瓣，左边多粉红，右边多雪白……

(责任编辑：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