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日记 | 徐则臣:每次到海南都有改天换地的隆重感

[百科] 时间:2024-04-28 01:12:11 来源:蓝影头条 作者:探索 点击:170次

原标题:海南日记 | 徐则臣:每次到海南都有改天换地的海南海南换地隆重感

徐则臣

2021年5月2日,星期日。日记

昌江,徐则东方,臣每次陵水

每次到海南,都有的隆都感觉隆重,改天无他,重感就是海南海南换地来得少。

南国之南,日记我又长居北国,徐则来一次都是臣每次穿过大半个中国,翻山越岭跨海越洋,都有的隆辽阔的改天空间转换,的重感确有到天涯海角之感。且每一次来都在错位的海南海南换地季节里,北中国冷得不像样,我来了,一路都在脱,登机前裹着羽绒服,上飞机剩下毛衣,下了飞机,就得赶紧找更衣室换成短袖。

著名作家徐则臣在给雷公马拍照。记者 钟瑜 摄

三个多钟头里经历了四季,皮肤来不及反应,心理的反应更加滞后,常常错愕以至于恍惚,所以每次都有改天换地的隆重感,出一趟国门也无非如此。这一次到海南,隆重感更甚。

一则依然反季,北京郊区两天前还飘着雪花,这边早已经盛夏,看天气预报,每天都在三十度以上。三十不是个抽象的数字,而是切切实实的体感,头顶着小雪你是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蓝天能有多蓝、白云能有多白、骄阳是如何热烈如火的,夏虫不可语冰,此之谓也。下飞机,出了机舱瞬间冒出的一身汗告诉我,我的确是轰轰烈烈来到了海南。二则,这一次待的时间乃是历次最长,十一天。我这样的上班族,如果不是借用了五一的小长假,想一次请出这么久的假,断然是不可能的。不由我不更隆重地看待此行。

著名作家叶兆言(右二)、徐则臣(右一)和著名学者刘大先(右三)在对船型屋旁椰子树上的树洞进行讨论。记者 钟瑜 摄

我来是为写“海南日记”的。不是待下来随便记记一天里的流水账,而是跟着《海南日报》的团队走读海南,敞开五官六感,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疑惑所发现,记下来,看看我究竟能在十天里看见一个怎样的海南。我喜欢这个项目,像经典的电视节目《探索与发现》。我是参加这个项目的第三个作家,前两位叶兆言和刘大先已经先行走了几天,他们从海口出发,沿着海南岛自西北往东南走,已经到了昌江。昨天晚上,我下飞机转高铁,到棋子湾改坐汽车,在夜幕下的昌江与他们会合。到了酒店只是简单寒暄,舟车劳顿,未及深入请教,今天一早再聊,他们去过了儋州和昌化的峻灵明王庙。

走过的路线不重复,我只能哀叹来晚了。要做文化之旅,在海南不拜谒苏轼的遗迹绝对是不完整的。“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东坡先生《自题金山画像》的诗句,儋州有他人生一段重要的轨迹。儋州只能留待下次了。可惜也错过了峻灵明王庙,是因为苏东坡曾到此游览,还写为此写了《记峻灵王庙碑》。峻灵王据说是天帝的第五子,独居深山修炼道法,民间给他修了个庙,即“峻灵明王庙”。信众遍及沿海地区,过往渔民和商船都会在昌化港登陆,祭拜一下峻灵王。苏东坡也拜了,拜完后写的文章里,恭敬地谢过峻灵王的佑护,也透露了他对谪居海南的一点想法,这是我觉得有意思的。过去我一直认为老先生达观开阔,随遇而安,不挑剔不牢骚,这篇文章里有了一点蛛丝马迹:

自念谪居海南三岁,饮咸食腥,陵暴飓雾而得还者,山川之神实相之。再拜稽首,西向而辞焉,且书其事,碑而铭之。

看看,他说“饮咸食腥,陵暴飓雾”。对当时的环境和饮食似不太满意。不满意也对,九百多年前海南肯定不像现在,是个旅游胜地,一到节假日就人满为患。那时候的儋州,路远海深,物质生活定然不是先前东坡先生过惯了的钟鸣鼎食可比的。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去看船型屋的路上,我和兆言老师、大先兄就曾想发动想象去描述一下,奈何想象力有限度的,聊天的议题很快就转移到了别处。

船型屋在白查村,白查村在江边乡,江边乡在东方市。行进路线继续往东南偏移。只觉得一直在路上。跑长途是件挺乏味的事,但在海南,我觉得是额外的馈赠。青山绿水间穿行,对我这样在萧索平白的北方刚刚度过漫长的冬天的人来说,连绵不绝的丰肥的绿是最好的眼药水。要么国道,要么高速路,目光沿着起伏整饬的柏油道路伸展下去,有种舒缓平滑的慢板感觉。路两边分别生长成群的桉树、甘蔗、芒果、香蕉、槟榔树和火龙果。芒果穿着绛红色的纸外套,火龙果头顶上悬着一盏盏小灯;纸外套为了防止芒果遭虫蛀,一盏盏小灯在夜间亮起,为的是让火龙果以为天黑还早,趁着光亮赶紧茁壮成长。尤其经过山间大桥,看浩荡的大水在山间穿行,总想起拉美作家卡彭铁尔和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在他们的小说里,屡屡有这样的汹涌大河在热带的群山和丛林里奔流。事实上,车一路奔跑,我就总想起那年在墨西哥,我和朋友驱车去坎昆的路上,路边的植被高大丰茂像两堵墙,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写到的那种黄蝴蝶,成群成群地从树丛里飞到车窗边。

今天的任务就是看白查村的黎族船型屋。白查村是个古村落,曾居住有71户350人,上世纪90年代民房改造,整个村庄搬迁去了新址。这里的81间船型屋和8间谷仓被完好地保留到了现在。“白查”在美孚黎系方言中叫“别岔”,黎语“别”是有水的烂泥田,“岔”是厚树皮,据说当时村边有一片烂泥田,田边生长着很多厚皮树,所以就按黎语把村子音译为“白查”。

船型屋顾名思义,形状如船。介绍上说,传说当年黎族祖先乘木舟登上海南岛,没有栖身之所,就把木船翻过来倒扣在地上居住。为纪念祖先,黎族后人就仿照船型建起了茅草屋。船型屋用泥巴泮稻草为墙,茅草盖顶,厚厚的茅草一直垂到地面上,看上去像一艘倒扣的船,遂名“船型屋”。船型屋两端开门,没有窗户,可以比较大,中间有柱子支撑,也可以分出一个个小间。

还有一种小一点的“船型屋”,有单独的名字叫“隆闺”,是黎族孩子长大成人后独居的“闺房”,也是黎家青年男女谈情说爱幽会的场所。这种房子多建在村头村尾的僻静处,或者紧挨着父母住房搭建。“隆闺”是黎语,大意是“不设灶的房子”。黎族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就要离开父母搬到“隆闺”里住,只是住,饭还是要回家吃,所以不需要开火。“隆闺”分男女,男孩子住的称“兄弟隆闺”,女孩子住的叫“姐妹隆闺”。房子可大可小,大的住三五人,小的只能住一个人。跟作为住家的船型屋比,除了少了黎族传统的“三石灶”,“隆闺”只开一个门,小且矮,只能弯腰进出。

草屋我也住过,小时候农村里都是草房子,泥墙草顶,冬暖夏凉。但我们那里偏北,冬天冷,西北风刮得像吹小号,草房子必须厚实牢靠,黄泥墙要干打垒,茅草也要一层加一层地苫严实,密封不好人能冻死,不像这里的船型屋,反正天冷不到哪里去,墙壁和屋顶之间可以闪出巨大的缝隙。

白查村的船型屋分散在村子四处,没有人为地统一规划,遵照各自隐秘的意愿和自然法则,门朝着各个方向敞开。村民们上世纪90年代搬迁之前,住在交通不便的山里,当然他们一直与山外往来,但我还是愿意想象这样一个场景:在上世纪90年代,在90年代之前更早的年代里,设若有一个闯入者,峰回路转出现在白查村前的路口,当他看见这如同倒扣的一艘艘船的泥墙草屋时,他会作何反应?他会想,他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还是一个旧世界?

船型屋。记者 钟瑜 摄

于我,船型屋既是一个旧世界,又是一个新世界。介绍里说,这种房屋造型是为了向舍舟登岸的黎族先民致敬,保存着一份纪念,我觉得可能过于“故事化”了。致敬与纪念一定会有更合宜的形式。住房、饮食、生活习惯等,大约是最难以形式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因为太现实、太实在、太迫在眉睫,尤其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关乎生死存亡,关乎繁衍接续,必须一切从实用主义出发,审美与意义只能在大局已定的基础上做一点修修补补的工作。所以这个“故事化”很可能是一厢情愿。我更愿意相信,这种房屋样式是多少年里,黎族同胞与自然、与环境、与自我和生存磨合出来的因地制宜、随物赋形的结晶。唯其经得住年深日久的生存考验,才可能最终成就出一个文化意义上的标本和典范。

船型屋显然已经脱离了实用的功能,现在它正作为一个文化的标本和典范被展示。它在展示和告别一个旧世界,它也在发现和展示一个新世界。

在白查村广场上的一棵大叶榕树下,我们每人喝了一个大椰子。树荫浓密,椰汁香甜,只有这一种生活是不变的,从黎族先民来到此地,披荆斩棘建造出第一座船型屋一直到现在。(徐则臣)

(责任编辑: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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