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燕小六

近日，费续看病重复挂号现象再次引起关注。医生不少人认为，次挂就诊挂号“仅限当日当次有效”的号管规定，对患者是天免不公平的。在他们看来，费续看病是医生一个连续的过程，各种检查结果当天未必出得来，次挂等到结果出来了再去找医生，号管就只能重新挂号，天免这样的费续做法不合理。

实际上，医生近年来，山东济宁、淄博、青岛等地已在当地全部或部分公立医院推出了“一次挂号管3天”等政策，即3天内复诊可以免挂号费。有人认为此举值得推广，但也有人对此持保留意见，担心出现医疗秩序被扰乱等现象。

“针对因辅助检查不能当日完成诊治的患者，3日内（含就医当日）可以携检查检验结果，在同一院区、同一科室再诊，不需要二次花钱挂号。”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济宁第一人民医院（以下简称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部副主任任莉告诉“医学界”，这一政策施行两年多来，已惠及至少17万人次。

根据2010年修订的、目前仍在执行的《全国医院工作制度与人员岗位职责》，挂号诊病当日一次有效，继续就诊应重新挂号，次日或隔日看检查结果，可咨询当时接诊医生，若需开药或看其他医生则需重新挂号。这一规定旨在维护就诊排序、调节医生工作强度以及匹配医院信息化管理需求。

但对患者而言，如果当天拿不到检查检验结果，就得重新排队、挂号、看病，就医成本显著增加，怨气或随之萌生。

“一次挂号管3天”，旨在解决患者反复就诊面临的痛点、难点。但也有一些需要解决的具体问题，影响着这一举措实施的维度和广度。”北京誉方医管创始人秦永方告诉“医学界”，相关惠民政策的适用场景有限。“现在患者越来越理性，倾向于医疗服务能力强、管理较好的医院。即使医院不收费、少收费，如果医疗质量不行，也照样没人去。”

首诊与续诊如何平衡？

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始建于1896年，是一所三甲大型综合公立医院。就诊患者辐射山东、江苏、安徽、河南4省30个县市区，日均门诊人次破万。在2022年度艾力彼地级城市医院百强榜上，位列全国第10。该院诊疗能力、诊疗量在济宁市的医疗机构中首屈一指。

近年来，这家医院通过流程优化，基本实现了90%的患者“当天看病、当天检查、当天报告”。“在我们这种体量的医院，总会有一些患者因为就诊时间、院外送检等因素，无法当天诊断。”任莉表示，基于患者诉求，医院推出“一次挂号管3天”服务，覆盖所有普通门诊、专家门诊等。

该项惠民政策有两种实现渠道。第一，医生可在接诊过程中根据报告出具时间，在特定日期，给患者约“0元惠民号”，完成续诊。第二，患者拿到检查结果后，到科室分诊台，由护士协助挂“0元惠民号”，由此续诊患者会进入和初诊者共享的号源池，所有号源是统一队列。举例来说，前面已有12人挂号，该续诊者就顺位成为第13人。任莉解释，相关措施有助于提高医患沟通效率，避免患者反复进出诊室、打乱诊疗秩序。对续诊者来说，能减少就医时间与经济成本等。

在郑州人民医院，免费的续诊号源会插入正常叫号，即一个正常号、一个续诊号交替进行，以减少续诊者等待时间。

为避免少部分人恶意占用诊疗资源，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分诊台会提前告知并查看患者就医记录，妥善做好患者的就医解释。

类似的做法还有，青岛妇女儿童医院、西安大兴医院等，将续诊免挂号的适用时段放宽至7天以内。苏州市吴中区基层公立医疗机构的相关举措是，“一次挂号收费48小时有效”。

2022年夏，济宁市卫健委印发《关于开展群众看病就医满意度提升年活动建立长效工作机制的通知》，要求全市二级及以上医疗机构推进“一次挂号管3天”政策。该市卫健委在官网介绍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相关做法，称“让大众眼前一亮，将患者至上的服务理念落到实处，是为民办实事的生动实践和具体体现”。

迄今，山东省枣庄、东营、淄博、滨州、青岛等地已在当地全部或部分公立医院实行了类似的惠民政策。据了解，仅在淄博一地，相关举措一年为患者减免挂号费240万元。

惠民不能委屈医生

“一次挂号管3天”等新闻近日冲上热搜后，各方反馈不一。有人认为，免费续诊的做法“方便患者，委屈医生”。其中，续诊是否增加医生工作量、医生付出是否得到相应回报，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很多地区已经取消门诊挂号费，改为医事服务费或门诊诊查费。总体来看，相关费用定价偏低，不能很好地体现医生医疗服务技术。但对部分医院、医生来说，这是其门诊收入的主要组成部分。”秦永方介绍。

山东省滨州市某医院一名医生对“医学界”表示，患者拿到检查结果后，可直接到诊室免费续诊，流程总体顺畅。该名医生没感觉到工作绩效因为“一次挂号管3天”而发生变化。

分配号源时，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惠民号”会根据科室医生号源、患者流量等，调配就诊医生。大原则是同科室、同级别，会尽量尊重患者需求，续诊医生年资和初诊医生保持一致。如正常调配号源已满，护士会协助患者，必要时与医生沟通加号。如果患者后续有手术需求，可以选择初诊或续诊医生完成。“这样不会违反‘首诊医师负责制’，科室完成有效衔接，保障患者有效诊疗。”任莉说。

在滨州市人民医院，如果初诊看的是专家号，会根据号源情况和患者需求进行调整，原则上不高于上次就医标准。

任莉介绍，为确保长效机制，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将“惠民号”计入医生的个人门诊工作量，与门诊绩效挂钩。相当于医院埋单诊费，不会影响医生收入。从现有情况看，“惠民号”约占医院日均门诊量3%，占比较小。当这些号源分配给不同科室、医生后，不会带来明显的额外工作量。

顶级医院能免费续诊吗？

秦永方表示，不管医院体量如何，只要做好流程配套、绩效分配，“一次挂号管3天”等惠民政策是可以实现的。

以河北某医院日前承诺的“八个当天”为例，相关内容符合医院精细化管理要求。有“全球最大医院”之称的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也已经证明这个目标“能完成”。这家医院日均门诊量可达4万人次。2019年信息显示，该院磁共振科实行24小时弹性工作制，工作人员三班轮岗，自早7点上班，依据病人预约检查情况，轮班检查到第二天凌晨5点至7点，直到预约患者全部做完。12小时内做出诊断报告。

秦永方坦言，激励工作人员达标的动力之一，或是合理的绩效分配制度。“很多医院开了夜间门诊、周末门诊，医师们对此缺乏兴趣。若是按照晚上翻番、周末两倍、假期三倍的梯度给绩效，我相信会有人主动出诊的。我们要给予医生承担风险的理由，不能光喊高大上的口号。”

在某问答平台，一名身份备注为“北京大学医学博士”的博主称，不管挂一次号管几天，医生和患者的共同利益点都在于医疗秩序。以为通过挂一次号多管几天就能复诊无忧或省去挂号的麻烦，来了排队就看的，实际上是找错了解决医疗资源供需问题的方向，反而会带来新的问题。

秦永方认为，总体上，诊疗能力有盈余的医院实施“一次挂号管3天”积极性更高，但顶级医院的动力不大。大医院门诊挂号本来就难，如果一次挂号管几天，就医秩序较难维护，初诊患者和复诊患者不好排序。应该提出门诊分流，通过信息化“让数据多跑腿、患者少跑路”。“看病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情感、资金等成本。对于看病难、挂号难这件事，根本问题是大家初诊、复诊都想看专家。这是个难题，暂时无解。”

秦永方建议各大医院深入分析近日发布的《国家卫生健康委关于推动临床专科能力建设的指导意见》。其中提出了医院发展的“动力之源”，即切实的专科建设和诊疗实力。他说，“没有这个源，其他措施都是蜻蜓点水。”

(责任编辑：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