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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卖部里的大象

[探索] 时间:2024-05-06 04:05:11 来源:蓝影头条 作者:时尚 点击:59次
孩子是小卖象什么?是社会的镜子,也是部里这个世界的眼睛。

Photo by Philip Warp from 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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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呦呦鹿鸣黄志杰

这几天,不少朋友注意到了一个上了热搜的部里拍卖。广东肇庆怀集中学一个150平米的小卖象小卖部挂牌,5年租金拍得943万元。部里

怀集中学是小卖象一所公办学校,而不是部里民办。943万元什么概念?该校共有学生8300名、小卖象教职工632名,部里合计8932人,小卖象年租金平摊到每个人身上是部里209.1元/人。(9430000÷5÷8932=209.1)

即便不要利润,小卖部每年也至少要从每个学生身上赚到209.1元才行。部里

但是小卖象,我们能想象这样做生意吗?面对8300名学生,独此一家的小卖部能控制住加价冲动吗?

太难了。这次拍卖起拍价是38万余元,投资者们是因为什么一路加价到943万?

我手上有一份书面报告。5年前,2017年,江苏省某地级市物价局在辖区做了调研:该市共有87所学校开办了校园超市(小卖部、便利店),一共开了97家,其中,对外出租的86家,占比88.7%。绝大多数校园超市的价格普遍高于校外超市同类商品,尤其是饮料、方便面这种学生消耗量大的,价格较高。即便如此,其中有一所学校小卖部还嫌不够,统一红茶的价格是其他校园超市均价的两倍,着实过分。

租金方面,该市高中阶段校园超市大多数也是统一组织招标的,价高者得,结果是,场租费8万元到90万元之间,最高的年租金达86万元——按面积算,达1.56万元/平米(比这次怀集中学的每平米1.26万元高),按学生数计算,达469元/生(比这次怀集中学的人均209.1元高)。

可见,怀集中学这个小卖部上了热搜,是必然中的偶然——这并不是一个新问题,而是存在多年,遍布各地,更多价格更高的学校小卖部拍卖根本没有进入大众视野。

这是一只“房间里的大象”。

那么,这些默默发生着的事,真的是合理吗?是社会进步所必须的吗?

怀集是一个县,教育局表示,小卖部归属国资委管理,竞拍所得租金并不属于学校。财政局则说,小卖部是按程序公开竞价的,最后的租金是所有参与者竞价的结果。

换言之,目前的操作,程序合规,问题不大。

热搜之后,这件事会怎样?大概率不会怎样。全国各地许多学校都是这么操作的,这个小卖部943万的价格看起来挺高,实则并不稀奇。简单说就是木已成舟、大势所趋。

可是,为什么我们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前面说了,怀集中学是一所公办学校。公办学校是什么?是利用全体老百姓的钱(财政)办的学校,她代表主流人群对教育的共识和期盼,同时也划定了教育的底线。这国家是对未来进行投资的地方,是花钱的地方,不是赚钱的地方。如果有人说——“公办学校里的这些孩子是摇钱树,是可以随意收割的韭菜”——那他一定是疯了。

这笔钱,943万,不应该是一句“上交县财政”就结束了,不能止步于此

怎么办呢?虽然热搜讨论者众,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方案,最多就是“加强监管”云云。老生常谈,虚晃一枪。实际操作中,“九龙治水年年干旱”的情况少吗?试想,一个“鼠头鸭脖”为什么会成为新闻事件,乃至演变成“指鼠为鸭”?在高规格的省级联合调查组奔赴江西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之前,区里的局长们为什么会为食堂站台?

我想到了一个点子,抛砖引玉:既然我们同意不能利用公办学校的封闭性从孩子身上赚钱,那么,为什么不能把钱发回去呢?如果确实怀集县需要拍卖小卖部经营权,那么,就把这每年209.1元直接发给每个学生

对,直接发,按人头发。

也许有人要说了:上交县财政,县里就可以加大教育投入,这才是造福孩子。可是,直接从孩子身上赚钱然后再投回去给孩子,是不是多此一举?既然大家目的一致,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小卖部租金,属于生活物资范围内的钱,技术含量不高,直接发,简单明了。

反之,绕的弯越大,这笔钱用起来的效率就越可疑。举个例子,在怀集中学小卖部招投标出结果的同一天,8月22日,河南省鲁山县揭幕了一座牛郎织女雕塑,结果收到了许多吐槽,一则,鲁山县刚刚才摘掉“贫困县”帽子,而这座雕塑花了715万元财政资金,二则,雕塑与湖南长沙一个旅游区的雕塑设计上颇为类似,呈现效果却远远不如。有记者就此去采访鲁山相关部门,却遭粗口:“监督你X,滚。”

943万的小卖部租金,也就够建这么一座“牛郎织女”。谁能保证这笔钱一定会用回到怀集中学的8300名学生身上呢?

更可恶的是,因为谈论了这座雕塑,在视频平台关注人数超过1000万的知名导游@小黑诸鸣 却收到威胁邮件,要求立即删除视频,然后附上孩子的身份证号的地址信息。

孩子又成了软肋。@小黑诸鸣 说,这样的威胁“很愚蠢”。其实,威胁者并不蠢,而是有一种天然的“聪明”:这样的威胁邮件的核心目的是震慑,不仅震慑当事人,更震慑潜在发声者——其他的人,如果也准备发言,看到@小黑诸鸣 收到这样的邮件,就不得不看看家里的孩子,鼓起更多的勇气。(前两年,一群自称“义和团”的人威胁我,不仅到办公楼围追我,号称拿一百万做掉我,还在网上公开我女儿就读学校的信息。是的,孩子就是软肋,某些人这些套路使用起来早就驾轻就熟了。谁发明了“软肋”这个说法?我真想把眼前这桌子拍烂)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掌握孩子信息的?

一旦这943万元绕得太远,操作环节一多,社会监督成本极高,最后不仅可能用不到孩子头上,反而可能伤害到孩子。

所以,何不清爽简洁一点?把943万元小卖部租金直接分发给学生。

当然,这只是应急的法子,我们还有更大更深的问题亟待解决。小卖部里,不只这一头“大象”,还有好几头。

诸君请听我细说。

前两年,老家的同学和我说:哎,镇上的中学被撤掉了,不仅高中部撤了,初中部也撤了,不仅我们镇上中学撤了,其他重点乡镇的中学也都撤了,全部集中到县城。

我家住在距离县城50公里的一个镇上,本镇是重要乡镇,自1958年起,设有县第二中学。我父亲1972年毕业于本校高中部,我1996年毕业于初中部。有人可能会说,撤校集中是因为地方上缺乏条件,那么,为什么上世纪50年代一直到本世纪都能一直办的学校,如今却不能办了呢?在我父亲的年代,以及我的年代,中学师资和学生都能兴兴旺旺,为什么今天反而不行了呢?

中学被取消,地方损失难以估量。本镇历来重视教育,在清末民初,本镇就创办了本县第一所新式学堂,自主办学(我的太爷爷即为创办人),第一批学生里就有后来考取剑桥大学博士的卓越人才,即便在抗战艰难时期,本地教育也不衰退,学生爱国热情高涨,组织很多活动。当年,仅仅依靠本地力量,就能取得那么好的成绩,今天,本地物资更丰裕了,难道不是应该让本地教育更加兴旺发达吗?怎么不进反退呢?

还听说了一个奇怪的情况:二中虽然空无一人,但学校设施仍然存在,学校编制也还在,依然以二中名义往县城招录教师,在县城读书的一些学生,拿的也是二中的学生证。

以此推测,虽然全县乡镇中学被撤销,如果仅看报表,仅审核文牍,省城很难知悉真相。这会是又一种欺下瞒上的操作吗?如果是,欺上瞒下为什么这么容易?

我想,如果初中就离家到县城寄宿,今天的我恐怕就是另一个样子。那个的“我”会在少年时代少了家门口就学的便利感、安全感、踏实感,而这种感觉对于我今天面对各种生活狂澜和超强压力是不可或缺的。至少,那时的我们有机会选择,可以在本镇读,也可以想办法到县城读,但现在的少年,不再有选择。

滑稽的是,本县新闻常用的话术是:“对县域教育资源合理布局,保障县域教育均衡发展”“送教下乡”。说着这样的话,干着那样的事,逻辑难以自洽,他们多少也是心虚的吧

只可惜,撤销已是既成事实,要扭转它,恐怕就像当初创办一样,同样需要几十年。

那么,是谁造成这一切?因为一个“阳谋”,而且,在刚开始的时候就直接展示在我面前。

15年前,我坐在家乡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这位雄心勃勃的县委书记拿着一根伸缩棍,站在一张铺满大半张墙的本县地图前,滔滔不绝地向我讲了两个小时。按照他的规划,这个千年古县将按照一张全新蓝图规划,焕发生机,他要推动一轮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做大城区,做强产业,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他的激情,让我也有些感动。

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他的新规划铺到了县城50公里外的我老家镇上,这个部分大约是兴之所至的,激情有余冷静不足,激起矛盾,我劝他改掉明显不合理的部分。可能是因为我基层调查充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或者是之前本地从未有人提出过反对意见,这位以强势作风闻名的县委书记多了一点虚心,接纳了我的意见,做了小部分调整,一些矛盾和危机也自然化解了。最后结果也算宾主两欢,和谐告别。

但我记得他反复强调的一些词,比如“做大城区”。也听说当时县里来了一批房地产关联企业,可以想见,这与“做大城区”的重要资金来源和流向有关。这一波大建设后,县城房产均价从600升级到6000。

这位县委书记后来升职了,“做大城区”的精神则一直延续,进而发扬。可是,时间一久,人们不得不注意到,这个战略存在一个天然的天花板:人口。本县是山区县,人口稀少且大量外流,“做大城区”很快就会遇到人口瓶颈,新房子难卖出去了。一旦房子很难卖,势必影响土地拍卖,进而影响新项目的资金流。

于是,在操作层面,将全县学生集中到县城就成为选项,不仅乡镇初中撤了,小学也各种微操引导学生到县城。学生到县城,家长也跟着来了,县城人就多了,房子就好卖了。

这就是“阳谋”。县里那些人依然说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说着“办人民满意的教育”,但在某些人的优先级上,占据更高阶位置的是“做大城区”。

当求学选项只有一个,某些个体的牺牲在所难免。尤其是普通家庭。当孩子成了“调控”、“做大”的工具,牺牲的是谁呢?做大了城区,孩子们的世界变大了吗?小小年纪,远离父母,长期在封闭式的学校里,和自然的接触是多了还是少了?八九千人的学校,老师顾得上一个个孩子的细微变化吗?如果父母从小陪读,社会的创造力是不是减少了?家庭负担是不是加大了?

这些问题我相信地方上有些领导会考虑到,但一旦与其他优先事项冲突,他们作何选择?

我们常常对一些触目惊心的事实心照不宣地保持集体沉默。

如果我现在能够穿越到15年前,回到那个办公室,回到那张地图前,我一定会多问县委书记一句:“做大城区”一旦遇到人口瓶颈,怎样保证将来的领导不动学生的主意?

我特意看了怀集中学,注意到怀集中学之外还有一个怀集一中:“怀集中学于2011年8月2日挂牌成立,是在原怀集一中天湖校区现有教学资源的基础上与怀集一中分离成立的。”怀集中学是县重点中学、肇庆市一级学校,而怀集一中则是市重点中学、广东省一级学校,高一级。

我没去过怀集,但怀集中学这种模式与我老家颇为类似。在撤掉乡镇初中后,现在,老家县城将原来一中附属学校脱离,扩建成为一所大规模学校。新项目启动,上亿投资的工程来了,但原来那些配置齐全、积累多年的校区,我原来就读的学校,现在荒废了。

我不知道全国还有多少县域在按照这个趋势演变,但我相信,学校小卖部高价拍卖,仅仅是其中的一个症状表征。

在一些地方,孩子这个群体的优先级排序,越来越往下跌。可是,学生做错了什么呢?我们涉及教育领域的规划、战略、制度,需要一个调整。这个调整必须建立一个前提:把孩子放在第一位考虑。

我们要解决小卖部高租金这样的“芥藓之疾”,也要解决弱势教育的“骨髓之痛”,在深水区扭转某些人的行为逻辑。

这个命题,推动起来,真的好难。但至少我们要先把问题准确地提出来,告诉大家,这个房间里,有一只被视而不见的“大象”。

我们常说,少年强则中国强,那么,少年如何强呢?被封闭学校的小卖部每年赚几百块会不会变得更强?一个不得不在学校小卖部买高价商品的孩子,对这个社会形成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他这一生,将服膺何种逻辑?

孩子是社会的投射。我们传递美,他们就优雅理性;我们传递爱,他们会灿烂盛开。我们蝇营狗苟,他们也很难摆脱平庸;我们一脸唯利是图,他们就难免头顶阴云;我们挥舞镰刀,他们很可能就只能心如铁石

孩子是什么?孩子是家庭的希望,是国家的未来,是更好更美更良善的可能,是我们要保护的人。

孩子是社会的镜子,也是这个世界的眼睛

开学了,祝学习进步,同学们!

20230831呦呦鹿鸣

(责任编辑: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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